我的城邦

阵雨(完结-上)

31

 

李大辉的首场solo演唱会就在首尔,紧跟着几天后的日程在日本,日本的巡演要去好几个地方,安排下来他至少要在那边待上一个月。由于两人工作的关系,李大辉和裴珍映倒没觉得两人分隔在两地有什么,只是两人待在一起的时候比起平常更腻歪了一些。

 

毕竟太久没有开过演唱会,李大辉的紧张体现在了花费更多的时间在练习室上,越接近演出的日子,他去的越勤。再隔几天就是正式在场馆彩排的日子了。

 

裴珍映只嘱咐他注意饮食,不要睡眠已经不足了,身体所需的食物营养也跟不上。

 

剧组中途休息的时候,裴珍映拿着剧本坐在一旁的椅子上,有几句台词他始终背不熟。

 

李妍探着脑袋四处看,望了一圈才看到坐在那边的人,她踌躇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,“前辈。”

 

裴珍映抬头,见是她放下了手中的剧本,“你不用那么生疏的叫我。”

 

说完裴珍映指了指旁边还剩的一个空椅子,他朝李妍点点头,“坐吧。”

 

李妍这才改口叫他珍映哥。

 

她思索了一下,还是决定直奔主题,李妍靠近了一点小声的对裴珍映说,“昨天晚上我看到珍映哥和李大辉前辈在一起。”

 

裴珍映听完沉默了一阵,李妍的意思就是看见了自己跟辉亲近,否则她也不用专门来跟他说这件事了。他低垂着视线看向地面思索,她既然来找他说,她想要做什么?或者说她想要他做什么?

 

裴珍映干脆地把身子往后靠靠在椅背上,他看着李妍,声音平稳,“我们就像你看到的那样,怎么了吗?”

 

李妍本就急于把这件事说出口,等真的说出口后,又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要做什么。裴珍映这样说,就是向她承认了他和李大辉之间的关系确实是她看到的那样,她想的是对的。裴珍映的直截了当甚至让李妍有些意外,她以为他会掩饰,或者着急地解释点什么。说到底,她为什么要那么在意裴珍映和李大辉的关系,她这样一副侵犯人家隐私的样子,咄咄逼人的在她自己看来都极其可笑。

 

是啊,她为什么在意呢。

 

如果不是因为在意裴珍映的话,她或许就不会这么固执了吧。

 

李妍一下子想通了这个问题,还没来得高兴就立马跌入了情绪的谷底,她在这之前不是没听过他们两人的事,知道他们陪伴了彼此多久。先不说她比不过李大辉,万一裴珍映根本就不喜欢女人呢。

 

李妍眼睛鼓的大大的,张了好几次口,都没有发出声音来。裴珍映静静的看她,还在等她说话。

 

李妍索性手一紧,咬着下唇干脆地说了,“我喜欢珍映哥。”

 

裴珍映觉得这句话的冲击力远比她说的上一句话带来的冲击大得多,太突然,也太让他惊讶。他们从开拍前的见面到现在进行电视剧的第八集拍摄,时间说长也不长,私下里他跟她的接触也不多,李妍怎么就喜欢上了自己。他肯定是要拒绝她的,只是头痛于害怕这件事影响了两人之间的关系,以后还要一起工作,裴珍映怕尴尬。

 

李妍还年轻,太年轻了。

 

裴珍映轻轻说,“你现在知道我和他的事了,所以你的心意我只能拒绝。”

 

他现在说话的声音是李妍听他讲话那么久以来最温柔的一次,却没想过是在拒绝自己的时候,她知道事情只能这样了,可心里的那点不甘心就是让她不能吞下这口气。现在有她,以后或许还有其他人会喜欢他,但是他和李大辉的关系真的就能够长久吗。

 

李妍有点急,抓住椅子扶手的手紧的关节泛白,“我知道的,可是珍映哥你有想过你们的关系有一天被公开了会怎么样吗?”

 

裴珍映眯了眯眼睛,“你威胁我?”

 

李妍眼睛迅速的红了一圈,她转转头看旁边,发现没有人注意他们,她吸了吸鼻子这才继续说,“我没有那个意思,我也做不出那么卑鄙的事。”

 

“只是...”

 

裴珍映打断了她,“今天拍完戏我们再说吧,现在说这些不方便。”

 

李妍只得答应他,“好。”

 

拍完戏裴珍映坐在车里等李妍过来,在她来之前先给李大辉打了个电话,他没有提李妍的事情。

 

“在哪儿呢?”

 

电话那头的李大辉喘着气,裴珍映猜他是练舞的中途停下来接的电话,果然李大辉说,“我在练习室,哥戏拍完了吗?”

 

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指甲,“嗯,拍完了,刚上车。”

 

“你吃晚饭没有?”

 

李大辉呼吸平稳了些,声音爽朗,听上去该是笑着说的。“天天被哥这样监督着,我哪敢不吃饭。”

 

车窗外传来几声叩叩的声响,裴珍映一边手伸过去拉开门,一边侧脸对话筒所在的地方说,“经纪人来了,暂时不跟你说了,今天不回家的话也不要熬通宵。”

 

李大辉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,他猜哥该是直接把手机揣进了裤兜。李大辉笑了几下,笑哥对他们关系的保密工作做的太好了。他还没来得及把即将说出的好字收回去,正打算挂断电话,听到裴珍映那边传来了女声。

 

“珍映哥。”

 

李大辉心里咯噔一下,他知道那个声音是李妍。

 

“来了,坐上来吧。”

 

车门关闭的声音。

 

“你那时想跟我说的是什么?”

 

“我知道你和李大辉前辈很好,我猜你们已经在一起很久了吧?你们看上去很自在幸福...我也知道我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了,可是珍映哥你真的仔细想过你们的事情吗,关于大众。”

 

“谢谢你为我们操心,我跟他之间的事详细的我就不跟你说了。但你想要告诉我的那些情况,我都考虑过了。”

 

“我不怕的。”

 

“珍映哥不怕,李大辉前辈就不怕了吗?”

 

“辉他不会在意的。”

 

“如果我今天把这件事情告诉媒体怎么办。李大辉前辈还要进行巡演对吧,珍映哥也还要拍电视剧,你们的前途因为这件事情会受到多少影响,就算你们都不怕...可以后呢,抱着爱过日子?”

 

李大辉慌乱的掐断了电话。他没有力气把他们的对话听完。

 

太多信息要整理,越想理清楚越是觉得它们团成一团根本理不清。

 

他知道裴珍映是不会怕这些的,他也不怕。可这件事真的让李妍公开出去,他们的前途,裴珍映的前途会受到多少的影响,谁都不敢估计。他不敢拿裴珍映的前途赌。

 

惊讶。迷茫。震惊。无措。这些情绪像生产流水线上的商品一样自然衔接,到最后出口的地方,就要他立马给结果盖章定论。

 

很多事情看似不好做决定,其实狠下心来,就是一瞬间的事。虽然那一刻就像大脑已经脱离控制,他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,只剩一颗心独自煎熬。

 

 

 

 

32

 

那之后李大辉没有回家,接连好几天睡在工作室,他开始每晚每晚的失眠,本来练习完时间很晚了,偏偏合眼不久总会醒过来再无法入睡。投入练习现在对于李大辉来说反而像一种解脱,脑子里什么也不想,只考虑有关演出的事,这样他更轻松。只要他一停下来,就会不停地思考李妍说过的话,设想他们的关系曝光后的处境。

 

人只要一往坏的方面想就停不下来,直到自己把自己推入不可拯救的深渊。

 

比起去爱,相信是更难的事。

 

“这几天哥看你都没有回家,你也不要过于紧张了。”

 

“我没事,只是觉得这样做会安心一点。”李大辉看着裴珍映发过来的消息犹豫了一下,然后回复过去。

 

“那明天演唱会上见,我的大明星。”

 

“哥明天不用拍戏吗?”

 

裴珍映发来几个笑脸,“这你就不用担心了,哥都安排好了。”

 

李大辉也回复了几个笑脸过去。

 

新的消息没再发来,他的手渐渐滑了下去,手机跟着落在了一旁,碰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咚的声响。李大辉后仰着靠上了身后的镜子,侧头凝视着镜中照出来的自己的脸,脸色疲惫憔悴到他都有些看不下去,最后他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。

 

裴珍映没有跟他提那天晚上他跟李妍之间的事,李大辉也没有主动跟他提自己听到了他们对话的事。他们之间越是平静,越让李大辉觉得那是暴风雨到来之前的前奏,虽然暴风雨的作俑者只能是他自己。

 

在演唱会正式开始前的待机室,李大辉带着耳机窝在沙发上查看歌词,裴珍映进来的时候他没有注意,直到耳机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在唤他的名字。

 

“辉。”

 

李大辉摘下耳机,一时觉得开心,一时开心的情绪又有些复杂,他看着裴珍映愣愣的说,“哥。”

 

裴珍映坐下来,嘴巴一张一合的正在说些什么,他像躲在水底的鱼跟水外的世界两相隔绝,听不清裴珍映的话语。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,扣子解开了两颗,隐隐约约能看到他好看的锁骨,腿笔直细长的往前伸。他笑起来清爽的像咬了一口多汁的水果。

 

真温柔啊。

 

裴珍映伸出一只手在李大辉面前晃了晃,他凑近到李大辉面前,“有在听我说话吗?”

 

他一下子回过神来,李大辉揉揉自己的脑袋,“一不小心走神了。”

 

“真是的,是不是没有休息好?”

 

他冲裴珍映笑了一下,“休息好了,哥就别担心了。我现在还得再看看歌词,演出完了再说吧。”

 

裴珍映无奈的摇了摇头,他站起身拍了拍李大辉的肩膀,“那哥就先出去了,不打扰你。演唱会加油。”

 

“好。”

 

转身离去的时候背影也温柔,温柔到他心发紧。

 

李大辉站在升降台上感受着它缓缓的上升动作,灯光明暗不定的扫过他,背后大屏幕还在放着视频,光照着他的背使他发热。台下的应援灯光一片连着一片,从低到高,从近到远,他那个小小的愿望就这样实现了。他没有看到空席。人们没有忘记他。裴珍映告诉了他自己的位置,他的眼睛细细的扫过去,就发现了裴珍映。仿佛整场的灯光都在为他们二人作伴,浪漫到汗浸湿了他的手心。

 

他闭上了眼睛,将话筒贴近嘴边,巡演正式的拉开了帷幕。

 

唱到灯光洒满,跳到汗水湿透衣裳,情绪激荡到泪水流出眼眶。李大辉开玩笑说,“大家还没有忘记我,怎么办,我好像激动的要昏倒了。”

 

“谢谢大家,以后我也会继续努力的。”

 

他握紧了话筒,“请爱我久一点吧。”

 

如果他快要失去他了,那他不能再接着失去他们对他的爱。

 

他还是那个胆小鬼,要把爱的请求说出来,总好过自己没有做过努力。他都那么坦诚了,他们可不能离开他啊。要不然他一个人会太孤单,他应付不来的。

 

回家的路上李大辉蜷在座位上,头歪着靠住裴珍映的肩膀,眼泪一个劲的往下掉。裴珍映失笑着轻轻抚摸他的背,柔和地说,“不知道是谁出道之初说自己是个没有血泪的人,现在倒是哭的像个小孩。”

 

裴珍映歪头瞅了一眼,李大辉还是低着脑袋,他只能看到他毛茸茸的头顶。

 

“他们会爱你的。”

 

“我也会爱你很久很久。”

 

“哥,我们分开吧。”李大辉闷声说道。

 

裴珍映脸上的笑容僵住了,“你说什么?”

 

李大辉抬起头来,眼眶是红的,鼻头也是红的,车顶的灯光照亮了他的瞳孔,里面的决绝透彻到不容裴珍映怀疑。“我说我们分开吧。”

 

“我不能跟你分开。”

 

“凭什么?”

 

“因为我们是家人。”

 

“哥,这时再说家人这个词未免就太固执了。还是算了吧。”

 

我最喜欢你温柔的样子了。可惜以后这都跟我无缘了。

 

 

 

 

33

 

裴珍映被他堵的不知道说什么,他总是说不过李大辉。李大辉已经坐到了最边上的位置。明明就坐在他身边,却像隔了一条银河。他们从来没有说过分开的事,就算从前发生了那样的事,他们都没有说过要分开。分开这个词太重了,压得人喘不过气,他们一直以来都小心的避开它。所以当李大辉把分开说出口,中间挣扎的过程都已经不重要了,裴珍映知道结果没有转圜的余地。

 

跟他发生矛盾,过得很辛苦的时候,不是没有想过。可真的把分开投入实践了,裴珍映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承受。

 

他的手握紧了松开,松开了又再次握紧。

 

“是因为李妍吗。”

 

李大辉点点头,点完半晌又摇了摇。

 

“那到底是因为什么,你总得告诉我个理由吧。”

 

“就是累了。”

 

“哥也有要忙的事情,我马上就要去日本了。我好像受够了这种日子。”

 

“不对,就是受够了。所以以后不想再受了。”

 

裴珍映错愕到说不出话来,他不相信这是李大辉会说出来的话,可他就那样好好地坐在那里,平静的把伤害的利刃放出来,任它们戳中他的心。李大辉有一天跟他说他受够了。这简直就像老天在同他开一个玩笑。

 

“那么多年过去了,你现在说受够了?”

 

李大辉看他,眼神古井无波,看的裴珍映心头直跳。

 

“就是太多年过去了,才受够了啊。”

 

“一会回家了,哥把行李收拾了吧。”

 

裴珍映不再接话。行驶中的汽车连一个空白期都不给他们,话刚落车就已经驶达了小区,进了家门李大辉坐在客厅,看着裴珍映进进出出,只为离开这个他们共同居住的家。裴珍映好几次都想同他说话,李大辉直接闭上了眼睛,直到门关传来打开,又合上的声响。

 

他站起身,想要把脚步迈出去,可整个人光是支撑在那里就耗费了太多力气,他甚至连一步都迈不出去。缓了许久,李大辉环视了一圈客厅,扶着沙发绕过去走到走廊,沿着走廊再走进卫生间,裴珍映的洗漱用品不在了,可门口还是摆着两双凉拖。再走几步进入房间,衣柜空了一半,明明前几天还很打挤来着。床上的枕头还是两个,他走到厨房拿喝水的杯子,橱柜里紧挨着他的摆着裴珍映的马克杯。

 

明明他已经不在这儿了,可每个角落都充斥着他的生活气息,叫李大辉避无可避。

 

他再也忍不住情绪,手撑在洗碗池的边缘,头低低的勾下去,眼泪便自觉地流下来。好像洗碗池现在的任务就是要盛满李大辉的眼泪。哭的时候其实他脑海里什么回忆画面都没有,也没有在想刚才的事,就是很单纯的难过。难过到眼泪是他抒发情绪的手段,直汩汩的流,嘴巴要张开才能呼吸,眼泪的不受控制就像他在切一颗洋葱。现在这颗洋葱变成了裴珍映的心。

 

李大辉以为这种难过自爸爸去世后不会再有了,那时他还小,以为那种难过这辈子都不会再经历第二次,太痛苦了,失去一次就像自己也死了一次。那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模糊的概念,只留一个懵懂的印象。而他现在已是一个完全长大了的人,叫他再来经历一次,痛的程度只会更彻底。

 

所有的失去本质上都是一样的。

 

他不知道自己要哭多久,他很想止住眼泪,可能是从前血泪流的太少,现在要叫他一次性流个干净。号啕大哭到声音也嘶哑,视线都模糊,像被一个隐形的人捅了无数刀在身上,使他无力抵抗,只能任由痛苦的巨浪淹没他。李大辉低估了跟裴珍映分开的事对他的影响程度,有些人早已无孔不入,让他完全的离开自己跟自己被抽筋扒皮有什么区别,都一样的让他痛入骨髓。

 

李大辉给尹智圣打了个电话,电话里他哽咽的不成样子。“哥,我早一点失去他多好啊。”

 

“可命运一定要让我在拥有他后,再让我把他全全地交还回去,这太痛苦了。”

 

尹智圣在电话那头干着急,“你跟珍映怎么了?我现在就过来。”

 

李大辉吸吸鼻子,“我马上就要去日本了,哥不用过来,我就是太难过了。”

 

“难过到我憋不住,必须一股脑的倒出来才行。”

 

“这世界上每个人都希望为自己的最爱做些事,所以我理应付出。我希望他前途无量。即使我们一起走过了那么多风风雨雨,可我不能拿他的未来当赌注,他输不起,我更输不起。”

 

尹智圣还想说些什么,没来得及开口,李大辉就把电话挂断了。

 

成全大概在他们的人生中分别饰演了两个不同的角色。这之前的十五年,是他们摆脱孤单拥有对方,不再漂流。而从第十六个年头起,放过对方往前走,把自由用痛苦的轮廓勾勒清晰,是对彼此的另一种成全。



 


(“这世界上......理应付出。”是引用) 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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